傩送父子的冷淡,中寨人关于傩送决定要碾坊的谈话,翠翠外柔内刚的品性,当年女儿悲惨的死,全都综合在一起,“命运”仿佛给了老船夫当胸一拳,他终于无力再抵抗,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伴随白塔的坍塌而睡去了,永远的睡去了。
后来,翠翠明白了祖父活着的时候所不曾提及的许多事。二老的唱歌,顺顺大儿子天保的死,顺顺父子对于祖父的冷淡,中寨人用碾坊作嫁妆诱惑傩送二老,二老想起了哥哥的死,且得不到翠翠的理会,又被逼着接受那座碾坊,因此赌气下行。祖父的死……凡是翠翠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可全明白了。
翠翠把事情弄明白后,哭了一个晚上。翠翠终于独自守在渡口,等待傩送的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小说就这样收场了,没有直接道出翠翠能否等得到傩送归来,也没有透露出傩送最后是否会回来。意味深长,让我们回味无穷,也留给了我们无限的遐想。在《边城》这部小说中,沈从文刻画的小说人物形象而逼真,翠翠,老船夫,船总顺顺、天保和傩送两兄弟,仿佛都是现实生活中质朴热情的湘西人民中活生生的一份子。
主人公翠翠是其中刻画得比较成功的一个人物形象,她是湘西山水孕育出来的一个精灵,“她在风日里成长着,皮肤黑黑的,触目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如水晶,自然抚养着她,教育着她。”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从不想残忍的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边城的风雨、阳光、山水,使她出落成一个眉清目秀、聪慧温柔,且带几分矜持、几分娇气的少女。傩送远走他乡,爷爷溘然长世,她痛苦悲伤但并没有倒下,她谢绝船总让她住进他家的好意,她像爷爷那样守在摆渡的港口,苦恋着并等待傩送归来,充分表现她性格坚强的一面,展现出柔中带刚的美。她是美的精灵与化身。
作者笔下的老船夫忠厚老实,一副古道热肠,几十年如一日地守着渡船,不计报酬,不贪图便宜,只是以给人方便为乐。真诚的老船夫同时获得了人们对他的关爱,卖肉的不肯收他的肉钱,水手们送红枣给他,小商贩们送粽子给他。这种超越阶级关系、金钱关系的乡邻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很少见的,沈从文就是通过这种感情揭示了人物身上所蕴含的美好的人性。
船总顺顺尽管有钱财却不吝财,他为人明事明理,正直和气。老船夫死后,他不计前嫌,依然一片盛情邀请那分明与他的两个儿子不幸遭遇有密切关系的孤女翠翠到家里安住。
他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在这种良好的家庭氛围中,都“结实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仗势凌人”。傩送为了纯真的爱情,宁愿放弃一座碾房的陪嫁而选择渡船,天保则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希望成全弟弟的爱情。他们都胸怀宽广,光明磊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知道,到最后,翠翠在孤寂中如何才能熬得过漫长的等待。爷爷走了,只留下翠翠孤身一人孤独地守着渡船,痴心地等着傩送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多么精心的收场,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冷冷的晚风,轻轻地吹起,吹乱了满怀的思绪。辗转的流年,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不留痕迹。多情的岁月,在翠翠娇嫩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年轮。脆弱的心,在纤尘中落寞成了一季的风花雪月。一世的情缘,刹那间冻结成了美好的海市蜃楼,不知道翠翠是否能够等到二老归来?让我们想象一个美好的结局吧,也许,这也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安慰吧。
(三)《边城》之含沙射影
——(邂逅于荧幕,心心相念。约会于胶卷,月华如练。隐隐约约察觉,这虚幻的世界,彼岸的光影与你相约。)
罗裳散不尽妖娆,万千想念,万缕相思,洗净了今生所有的繁华。落泪的眼眸尘封不了轮回,流不断浅笑的优柔和今生若隐若现的倩影离愁。沈从文四年情书换来的爱情理应是美好的,可并不尽然,给我们的是温暖而又莫名的伤感。
张兆和是沈从文的学生,沈从文爱上了她,不顾一切。他写下了一句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想,这个人只能是张兆和了。
当沈从文认识张兆和后,他的情书便如狂风暴雨一般,携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和热情向张兆和席卷而来。然而,张兆和却很冷淡,他的信,她几乎一封也没回过。胡适对张兆和说:“他顽固地爱着你。”张兆和的回答倔强而骄傲,她说:“我顽固地不爱他。”
他写给张兆和的信中有一段话是这样的:“我曾做过可笑的努力,极力去和别的人要好,等到别人崇拜我,愿意做我的奴隶时我才明白,我不是一个首领,用不着别的女人用奴隶的心来服侍我,但我却愿意做奴隶,献上自己的心,给我爱的人。我说我很顽固地爱你,这种话到现在还不能用别的话来代替,就因为这是我的奴性。”用情至深,我想当看到这段话时,很多情感柔弱的女性都会不自觉地为他落泪。
四年的情书,终于打动了张兆和“顽固”的心,1933年9月,他们成婚了,而《边城》就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作,文中的主人公翠翠便是以张兆和为影子写下的。
他至死都深爱着张兆和,为她的第一封信哭得又伤心又快乐,为她的一个笑容、一句赞赏“欢喜得要飞到半空中”,为她的一次生气、一个抱怨而陷入无穷的苦恼里,甚至想去轻生。生活的苦,让他并没有得到张兆和的理解。
他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终于,他还是回到了故乡,归葬在了湘西灵秀的山水里。
他坟地的对面是一片悬崖,崖上蓬勃生长着大丛的虎耳草,《边城》里的翠翠,只有在梦中才能摘到。他爱过的“那个正当年的人”,便似那悬崖上的虎耳草,这一生他没有摘到。在他们的婚姻生涯中,张兆和并没有完全理解他。
爱情不是不顾一切的冲动,也不是无所谓的追逐与忙碌,真正的爱情是相互理解与牺牲。我想要是他们彼此相互理解,那将会是一段诗情画意的时光。就像文中的主人公翠翠,守候着渡船,守候着那飘散后或许来世才能会合的两片云彩,守候那没有花期的蓓蕾在梦中热烈的绽放。
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责任对另一个从一而终,任何一份爱,都是恩赐,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奢望恩赐永恒。有时候,我们总习惯看着一份份的恩赐擦肩而过,然后站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想着自己近乎荒凉的所谓爱情,为自己其实生活的很累,我们可能平静地想哭。可翠翠没有,她坚持着。
有时候,别哭的太早,只因为真正的伤心未到。是什么忍住了伤悲,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夜色太美,或者是我们满心的期待。那些风和雨的漂泊,翠翠没有逃避和退缩,可我们要怎么去应付,才不至于闹得青春不知所措。
《边城》让我们对爱情有了新一番的认识,对人性有了新一番的了解。多么希望这个时代里的爱情如作者笔下湘西小城的那般纯洁美好,多么向往这个社会的人们热情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