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那个晚上的月亮像一张笑脸。一张卡通画里的笑脸。
那晚,我和郑重手牵手走在郑州北郊的一条街上,郑重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月亮,他叫了一声,他说,看,今晚的月亮真像一张笑脸。我说真美,美得像一首诗。这是我对美的最高赞誉。
那个夜仍是很黑,风很凉,我拉扯着郑重,从南阳路,到东风路。偎着他的胸,只有那里是热热的暖。街上熙熙攘攘。他有点不情愿。他说你看人家在看了,如果被人认出来,影响不好。我看着他夸张的紧张,我说你自我感觉很好呀,现在还有几人读纯文学,年轻人只认识韩寒郭敬明步飞烟,谁知道郑重呵。说是这样说,我还是收敛了一些。我知道,这是一个像他写的小说一样认真的男人。
郑重,带我去吧,无论哪里。此生此世,我就是你身边的一缕风,是你笔尖上的一点墨。夜是这样的零乱这样的卑琐。我不知道怎么来了结这个漫长的冬夜。站在凌厉的风里,我冰冷的手在他的口袋里插着,可这丝毫抵挡不住严寒的肆虐。他用眼示意,说那边有一个宾馆,丰乐园。四星级。我不理,一直向前走。在郑重的小说里,这条路被写了无数次。他的人物每每从这里走向东西南北,每个人物都有他自己的影子,可我知道,那每个人物都不是他。他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犹豫不决犹柔寡断的男人,虽然人届中年,却有着孩童般的纯真。他的眼神那么沉静,笑眯眯地在我脸上徜徉。可他的心呢,我捉摸不到它。在他的小说里?那些文字的碎片,是他思想的鳞,他一片片地撕下来,编织他的小说。他的每个作品都在撕扯着自己。
我被冻得瑟瑟缩缩。我就是不住宾馆。就是不再去按照他的意志去安排自己。不再让他左右。我要左右他一次。不,是要他用自己的心来左右自己。他握着我的冰冷的小手,心痛得再无顾及,直往他的身体里拉。他说乖,听话。解开羽绒服的纽扣,把我拉进他的胸怀里。那里像一团火,一下就烧着了我的等待我的煎熬。我的手更深地抓紧他,他乞求地盯住我,挣了几挣,终于被我拉进我的身体。在这个冬夜里,这个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不管不顾地撕叫着我的快乐,我说郑重郑重我爱你。
我忽然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我说郑重,你真的爱我吗?他有点诧异:我不够爱你吗?既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一片空间,让我们的爱感觉到温暖?我要的不多,就一个晚上。一张哪怕狭窄的木板床。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个大街上来完成这份爱呢?我跑了几千里路,来爱你,就是为着在这里和你做爱吗?我们是相爱的,我们的爱是纯洁的。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夜晚?除非你让我死心,让我知难而退,从此再无非分之想。
郑重根本不理睬我的质问,他伸手拦了一个的士,我被他推上去。可我不甘心,我在司机启动的一刹那跳了下来。我说,不,我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夜越来越沉,越来越冷,我说郑重就让我被这夜风干成一柄电线杆,冻结成一支冰棒吧,只要在你的怀里。
他叹息了一声。说走吧。拉着我往回走。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的心痛了。因为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我在后边环住他,我说宝贝,别担心,我会勇敢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