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抽屉,发现一封收件人是我的信件,寄信地址是在记忆里已经淡出的地方。牛皮信封有些破旧,打开信封,信纸有些泛黄。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重阅,眼泪狼狈落下。信的末尾,写着:2005年10月31日。2005年,时光有些模糊。落款:爸爸。
那是林的爸爸,我曾经叫了他很多年的叔叔。那时候,经常有人打趣着要我改口叫他爸爸,我却一直没有叫出口,直到2004年林离开。在他葬礼上,我跪在他的灵柩前,那句“爸爸”脱口而出。他的父亲用苍老的双手扶起我,将我搂在怀里,泪流满面。那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时刻。
六年过去了,我抑制自己尽量不去想2004年秋天的事。那个写满伤痛的秋天,是我们心里的硬伤,我也尽量不去触碰。一切都过去了,我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烧掉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封存一切与他有关的记忆,割除一些与他有关的联系。我消失了。当他从我们的世界里离开以后,我选择从有过他影子的地方彻底消失。不去想有多少不舍,不去想有多少牵挂。我彻底离开,选择归零,另辟一片天。
六年,我结婚生子。六年,我在陌生的城市开始平淡的生活。六年,我从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变成有故事的女子。六年,我们的生命里有很多的六年。六年,一切都变了。父母日趋衰老,我们日益成熟。二妹结婚了,三妹工作了,四妹离家了,就连儿时调皮捣蛋的小弟也懂事了。我还记得他在QQ上聊天时说:姐,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能够好好地生活,我们就都开心了。
没有人知道,简单的几句话,将我的心填得有多满。我抑制已久的情绪在刹那间决堤而下。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动,我无法形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拨打过那个曾经熟悉的电话号码;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父母关切的话语;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年迈的爷爷说:乖,不要挂念我;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妹妹们对我说:姐,你要好好的。真的记不清了。
或许,并不是我遗忘太多,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提及。我忍着思念和痛,不去拨打那个号码。只是因为害怕他的妈妈听到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我仍旧记得,那年清明,我从他家离开时,爷爷拉着我的手说:不要挂念我们,你过得好,我们就满足了。以后,就不要来了。我们是希望你能够经常来看看,然而,每次看到你,叫我们如何不去想念他……离开时,我没有回头,却分明看到爷爷眼眶里模糊的泪光。那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经受过两次丧偶,中午残废,在本该享受幸福晚年的时候,用自己的棺材送走了最让自己骄傲的孙子后,他心里的伤痛会有多深?他又该怎样去渡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