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丝毫也没有感到不愉快,我满不在乎地哼起了小曲。
我就这样走啊走,从乡村马路走上县级公路,从县级公路走上羊肠小道,从羊肠小道又走上乡村公路,我快乐得像一只小鸟,遇到人我就跟人打招呼,走到溪边就蹲下来喝一口清凉的溪水,来到森林里我就在绿荫下稍作休憩,有时候在树上,或者在石头上刻下一行字:小沙弥到此一游。
在县级公路上,我记得有三辆车主动跟我打招呼,一辆是皮卡车,一辆是大货车,还有一辆不记得是什么车了。开车的师傅很客气地问我去哪里,我手朝将去的方向一指,算是回答。见我没有上车的打算,好心的师傅估计我是没有钱所以才不坐的,他们粗话连篇地叫我上车,我只好耐心地告诉他们,我这是在徒步环游世界。有个幽默的师傅问我,遇到海洋怎么办。我信心十足的告诉他,我正在学习游泳。
我已经走了两天半,第一天晚上我和小镇的旅社不期而遇,花了五块钱住了一晚。第二个晚上我住在一个老伯家里,我给他挑了三挑水,灌满了他那个小小的水缸,还剩下一桶没地方倒。老伯对我称赞不绝,他决定杀一只鸡招待我,我进行了阻止但是没有成功,我索性帮他杀。那晚上老伯跟我喝了两大碗甘蔗酒,虽然一老一少都有点醉意了但是谁也不承认,老伯夸奖了我的酒量,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喜欢别人夸奖我的酒量。
从老伯家里出来到中午我都在寂寞中行走,我没有遇到一个人,我朝着弯曲的小河大声呼喊,我的呼喊从远山回应过来,我喊什么它就回应什么,跟复读机的效果一模一样。这样一来我的寂寞有所舒缓,但是寂寞犹如潮水,此起彼伏。到后来寂寞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我站着摆造型,寂寞跟着我摆造型;我在草地上躺下,寂寞跟着我躺下;我在路上奔跑,寂寞跟着我奔跑。我决心和寂寞谈一谈,然而这时候我遇到了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队伍吹着唢呐从对面走来,我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然后走回头路。我不在乎走回头路,我只在乎好玩。我帮忙抬彩礼,装模作样地抽烟,不久我就跟大家混熟了,别人换肩的空隙,我乘机跟唢呐手商量让我来一段,唢呐手表示怀疑,但是大喜的日子不好意思拒绝我的要求,就让我试一下。其实对于唢呐我早就会了,我每个舅舅都会吹唢呐,在他们的熏陶下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一段下来,出乎人的所料,懂唢呐的都力赞吹得好,老实说,我虽然会吹,但是何为吹得好何为吹不好我根本不知道,大家既是不吝啬对我的赞赏,我也就乐意接受。
以现在的眼睛去看新郎新娘,他们根本就是一对小屁孩。新娘胖乎乎,我已经算矮,但新郎还不曾及我肩高。新娘更矮,由她平坦的胸脯看来,她才刚刚开始发育,新郎留着披肩的长发,新娘的头发却很短,初见的时候我根本把他们张冠李戴了。婚礼当天有问新郎新娘年龄的风俗,有个攀比的意思,谁结婚越早越能说明他的福分,说是新郎十六岁,新娘十五岁,然而众人以为这个年龄不算最小。我立刻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山歌:
风吹竹叶两面绿,早栽秧来早打谷。
早栽秧来打谷早,早当家来早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