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他的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梅花,小雪,红彤彤脸蛋的姑娘。
回来的时候,他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的红红的脸上,色彩更浓了些,好像梅花。但她没有拒绝,他们踩着雪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到了图书馆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说,就在这个地方我遇到了你。那一刻他们俩好想牵着手就这么一直走着,在淡淡梅花香的雪地里走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烂。
校园东区马路边上有好多小吃店,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去那儿吃麻辣烫。一张小桌子,两个人坐下来。有时候她会对他撒娇让他喂她吃,有时候她会夹给他吃,看到他张开嘴巴的时候古灵精怪地收回来丢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得意地对他坏笑。但每次看到他吃完嘴边粘着油渍的时会用纸巾给他轻轻地擦拭。他会温柔的摸一下她的头。那个冬天,像麻辣烫一样在心里暖烘烘地,他和她都是如是想。
她看到宿舍里几个女生在空闲的时候织围巾,她也买了些毛线和图样和她们一起学着织。她织错了很多,浪费了很多毛线,连手都被扎破了好几次。终于在摸索了几个星期之后织出了一条有点围巾样子的围巾。她看到他把这条围巾小心翼翼地围到脖子上的时候,所有的累和苦都通通化作了喜悦和甜蜜。
他喜欢画画,他画了好多画送个她,有她笑的样子,有她发呆的样子,有她焦虑的样子,也有她生气委屈哭鼻子的样子••••她把他送个她的那些画贴在床头,贴在书桌旁,用相机拍下来都存储到手机相册里,在上课烦老师的时候,就拿出来看。
时光总是飞快的流逝,刀光一闪,人未到,伤口已经深入心脏。时间就是个最高超的刀客,信念一刀,刀光不闪,无影无形。未来的世界,并不在校园里。他们要出去工作,要去生活,要进入社会。而进入社会的过程总要遇到一些事情。比如分别。他们在某个地方相遇和分别,然后再相遇再分别。
那年,他,小野21岁,大四。
那年,她,安宁19岁,大一。他说,我要走了,希望你以后都要幸福。
她说,我会等你过来看我。他说,你不要等了,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吧。
她说,我一定会等你,等你一起和我到我的家乡去看海。他毕业后递了很多简历,在很多公司面试,碰壁了还在努力着。最后他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去西部,去西藏支教。青年变得更加沉默,心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成熟,但也有柔软的时候。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总会想到她,一个叫做安宁的女孩。青藏高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安宁。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听得见他的只有外面的雪原和风声。
有一次他去同学家里做家访,在5000米高的雪原上,他看到一大丛盛开地花朵,在风雪中。美丽并不娇艳,柔弱但是坚强。他看到第一眼就感觉有点像那年冬天校园独自盛开的腊梅,于是过去采了一朵。他的学生告诉他这是西藏的格桑花,格桑花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幸福。
他把那朵格桑花带了回来,做成标本放在床头。每次凝视这朵格桑花在心中就暗暗地祈祷她幸福。
安宁,你还好吧,我在5000米的雪域高原上想起和你一起走在校园高大的梧桐树下,想起你清澈的眼睛,可爱的脸蛋,马尾辫,白皙的皮肤,还有向我坏坏的笑容。很多年了,具体是多少年了呢,我应该是忘了,但是我还记得,你说你会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去看海。
他离开了,她哭了。大学四年里没有哪一次哭得有这么伤心。时间会修补一切,她现在还会想起他,只是现在想起来心早已不像最初那么疼了。昨天,一切就像昨天。大一的她也上完大四,然后毕业,然后工作,然后生活。她还是那个女生,白皙的皮肤,可爱的脸蛋,马尾辫。床头他画的那些画还在,有时候她会对自己说,他该成亲娶媳妇了吧。两个人的世界走到尽头的时候,剩下的只有回忆,而再往后,回忆都会慢慢消失。
小野,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陪我看海。很多年前,我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很多年后,我明白了这一天永远不回来了。你应该有了你的老婆,有你孩子,有了家吧。此时的你可能是一个摄影家,一个画家。一切都过去了,但我相信,你是我的爱情。大学里唯一的爱情,梅花的香味,麻辣烫的温暖,因为有你,那个冬天不会冷。爱上你,我不后悔。
十九岁后,我们再也没有相见。暑假回家,我一个人在家乡海边的沙滩上留下了串串脚印,海浪冲了抚平,再踩,再抚平。大海每天都在潮起潮落,而人,我在你不在。小野虽然你不在,但是我还是固执地在金色沙滩上划出了你的名字,陪着我看着海上日落,海鸥回飞的地方。承诺真美,有你名字的大海,是我见过最美的。
十九岁那年我感谢你,在大学的最初我遇到一生最美的少年,小野,那就是你。
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吗?
他还在雪域高原上教着书,陪着孩子们他感觉很快乐。某一天他在格桑花开满的雪原上,看到一个文静的,皮肤不怎么白皙的藏族姑娘,那是学校新来的女教师,叫卓玛,并不像她。但是他一眼就感觉卓玛姑娘和他一样,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还能说什么呢,他也已经老大不小了,该娶一个姑娘了。他留在了西藏,和她走到了一起。他和卓玛两个人夏天坐在雪原的一块石头上,卓玛靠在他身上,挽着他的胳膊看着下面被风吹得起伏的格桑花说,小野,看,多么像海,花海。
他和她的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没有任何悬念和续集。他和她一个在山的这头,一个在海的那头。也许她会在海里看到山,也许他会在山里看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