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1990年吧,我六年的教育从此圆满结束。可越来越重的自卑阴影像一个沉睡的梦魇压住了我,使我犹如一个流浪的乞丐四处飘荡不问将来和前程。小小的我不是自命不凡,却也孤芳自赏,长相姣好有些清秀俊逸,可身材是我自己也拒不承认和耻于恭维的,属于世人眼中的残废一级。而我已是双十年华又一年了,身材的不够高大健康也许是小时的疾病使然吧。这也是小时两三岁时,幺爸从树上摘了些李子果藏于家中木床的蒲草之下,等它变黄变软就给我吃了。哪知幺爸的好心做了坏事,我娇弱的身体是如此不堪一击,吃了李子后我就犹如病魔附体,一副病态怏怏好比正午的花儿焉焉欲枯。一经检查,有虫症,饮食,贫血三种病魔在轮番向我攻击。我的生命啊,这时是如此脆弱,成天不吃不喝瞪大一双可怜的眼睛看着母亲和蔚蓝的天空。在我病倒后两年之多的时候,多数人劝母亲扔掉我算了,都说看样子没有什么活命的迹象了。可母亲硬是不听,在奶奶将我扔到屋外的犬舍时,她像一头护犊发怒的牛一样,发疯地将我飞快地抱入怀中,生怕有人抢走夺去了我。说来也怪,在母亲背着我东找西寻的误打误撞为我寻医求药途中,我居然奇迹般好起来。生命啊,对我又是如此宽容,我坚强地从此又站起来了,像一颗被风雨吹打于地的小草,又慢慢挺直身子,重新在蓝天下生长。
疾病终于过去,曙光却怎么也看不到。我弱冠后的年龄,开始对异性的情愫平添了几许浪漫和幻想。然而在世人众多评审健康标准内,我身高1.60米成为我无能逾越的障碍和沟壑,也是美丽的女孩对我敬而远避不做选择的一个理由。我开始学会呻吟,并掺杂无言的痛一个人封闭度日,有时却又心犹不甘总以为有人爱我而偷偷寻觅,四处张望。我总是想,这大千世界一定有一个令我倾心的女孩在痴痴盼我,她不会嫌弃我残废的形体,会为我保持本真的善良而愿与我终生厮守。只是前尘我喝了孟婆汤从忘川河过来,而遗失了她给我开心锁的钥匙,她一定在忘川河的那边等了我一百年。等我把灵魂交予那艄公忆起从前的前尘恩爱,我将飞跃三千弱水,开始我和她在今生红尘里的摆渡。
在家中闲散无事,总是把自己的心深锁重楼,自卑和怯懦像我孪生兄弟,在我的思想和梦里如影随形。那时哥刚光荣退伍归来,没有人关照就开始经营他的小企业。爸却担心哥不懂管理而终会破产,始终不肯给哥放点贷款给国家做贡献创税收。我哥一气之下从他妻子的妈的那家借来600元人民币,开始他艰苦创业的第一步。到今天,哥在1990年从他的长途贩运瓜子大豆收获第一桶金起,如今已是腰缠百万仍奋斗不止。
我也悄悄跟在咱哥身后,帮他扫地打杂,搬东西运物件混个时日。自己也从未想过要自力更生出去找点事做,也自知我轻若飞燕之躯不可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粗重蛮干力不消。更何况渺茫的前程中我又另有预感,没有一个我今生的爱人肯陪我走下去,走完我这不可知晓莫测的短暂人生。
在我那贪玩胆大的小弟念初中二年级就胆识过人,竟与老师切磋单挑比武被勒令退学反省时,我主动三番五次劝其要找点事做好也找些钱去花花。不想我弟也愿意跟我同甘共苦,休戚与共。我和弟从哥那儿批发出一袋瓜子到处去走街窜乡吆喝叫卖。小弟体力好,他背六十余斤还健步如飞,我体力单薄只驮三四十斤还气喘嘘嘘。我们一早趁月亮未落便开始自食其力而匆匆出发。最远的场镇有四十公里,近者也是二十公里左右,我和弟弟一早去,趁黑归,一天下来两人总算要挣20元不等。这在当时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还算是高效率高回报的丰厚利润。
风里来雨里去,我和小弟一干就是一年多。弟弟挣的钱他很快便享用殆尽一花而光。而我分来的钱拿来积攒起则是用于买一些喜欢的如饥似渴的书籍。从文化沙漠里走出的我,在遇上痴恋文化的精神食粮时,犹如一个着魔的恋人日思夜想梦里还念着她。由她开启我的心智,使我蒙蔽的心看见阳光,逐渐从漂浮无依的幻想中走出来,使我的生活在春暖花开的风和日丽里温暖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