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盈盈,折过一枝花送到我手里,大方似不怕人看见,“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抬头看他,不知他是故意说出还是无意映了折花的动作。我一直未告诉七七,我把花枝藏在了上衣口袋,却在看见七七娇红的神色之后,告知,出会馆时,丢在了门口的垃圾。
那天在茶花会馆里,着实看尽了满城的明丽花种,缘着苏默的介绍,我们两个在他后面也得意洋洋了半天。七七说,不成想,一个事业有成,爱好高雅,面貌出众的男子,竟也这般善解人意,语意间,有不自觉的欢欣。我默默的掩了口,只是站在一群茶花中间,淡然的笑。
我愿意相信苏默是曾经爱过七七的,那样一个欢快明艳的女子,走进他的眼里,是不需要理由的,那样强悍又生动。而我总是让人看不见希望。一生里,总该有一次一见钟情的,哪怕我们都曾被告知结局的疼痛,依然不管不顾。
苏默带着我们逛完了整个花展,我无法看见朱砂紫袍,从破土的蕊枝开出那样娇媚的花朵。爱情盛放的样子总是让人充满期盼却又忧心忡忡。于是清晰的知道,苏默从那时便夹在了我们中间,有无可奈何,却无法摆脱。
七七说,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着一众美好的人,孜孜不倦的追求,我们无论败在了谁的手里,都是天命使然。我不知七七何时有了这样疼痛的总结,却是一样一样看见她,日渐沉郁的神情。
苏默说,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在理想里,爱情,却是举步维艰。
我们看见白族的女子把朱砂紫袍别在胸前,盎然的宣誓他们的爱情,我与七七站在他们中间,看他们欢快的舞步走出的相定一生的誓言。火光照应处,看见那些甜美的女子,站在心爱的男子身边,一片安然。苏默便坐在我的右边七七的左边,眼神看着远处,我看不懂他眼里明灭不定的哀伤是缘着刚折的茶花,还是这一圈女子中,没有他的相守一生。
晚饭的时候,有逢场作戏的女子,暧昧不清的问,默,这两个女子中间必定是有你真心相爱的吧?待他们如此不同?我侧眼看见七七悄悄掩了眼眉,那一刻的认真,像极了那一年,在路边抱起弟弟的神情,慎重,小心翼翼。
苏默点头浅笑,“我若真有这样的运气,会对她一生忠贞。”我想彼时,他大约喝多了酒,透过七七看过我的眼神,竟有疼惜。我一惊,难过便如倾城雪花,从心底倾泻而来。
苏默送了一盆朱砂紫袍,我想我是带不走那盆花的,于是托了七七交还给他。在云南的时间过的慌乱又急促,回程机票的时间也时时在脑海里盘旋,苏默有意邀请我和七七去他的公司谋职,我也只是笑一笑,于是拒绝。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的知己,没有情深意重到要用彼此的前途去赌。晚上七七拉了我的手,神情委觉不定,她说,“若安,我想留下,留在苏默身边。”其实早不必她亲自说明,早已洞悉她孤注一掷的决心。那日在茶花会馆,七七哪是见了朱砂紫袍,明明是那一折花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进了他的心里。
我把那株朱砂紫袍放在七七手里,拿过她的机票放进自己的钱包,也许,在13岁那年遇见她的时候,就注定,我一定要亲手把她交到她选中的男子身边。看着她的幸福。我想象着回去要怎样与弟弟解释我就这样轻易的把七七交付出去的草率,可是,依旧宁愿,缘着七七的喜爱,任她去赴这场命定的爱情。
在云南最后一次见苏默,依旧是在茶花会馆,他说:“若安,你可知道心有灵犀?我明白你的退让,在我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不能取代七七在你心中的位置。可是我依旧多么想你知道,我祈求携手一生的人,是我初见时,站在朱砂紫袍旁边,念着杨升庵那首茶花词的女子。即便她无法站在我身边,我还是愿意去替她保护,他一心一意想保护的女子”
七七自是不知道,我从不会,与我心爱的女子争夺那些美好的东西。妈妈从小就离开了爸爸,她说,“安安,妈妈这样爱你们,可是我依旧逃不过爱情。”爸爸带着我和弟弟,赶去外婆家,在门口求了妈妈一天一夜,可是那个曾经把我们放在胸口疼爱的温柔女子,至死都没再看我们一眼。
弟弟哭的再也说不出声音,爸爸借酒浇愁,于是才会在路过新建大桥的时候,生生把弟弟从车上摔了出去。
于是遇见七七,她抱着我和弟弟,骄傲的说:“安,以后,由我保护你们。做你们的姐姐。”那些快乐和忧伤在看见七七,誓死捍卫的时候,早已一点一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上飞机的时候,看见隔着厚重的人群之外,七七的不舍和苏默的黯然,泪流满面。我于是仰起头,想起妈妈离开我们时坚决如铁的神情,也许,任一女子,在所爱的人面前,都是无能为力的吧?看他快乐就开心,看他沉默便难过。
在家安心的写着小说,隔着几千公里的高空跟七七打电话,听着她越来越长久的沉默,那些局促和不安,就这样千里迢迢的走到了我面前。缺没有勇气跟苏默求证,七七的那些难过是否都缘着他的冷落。
我从不曾与苏默说过半个字,只是怕那些昭然若揭的伤口,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逃,我只是希望七七选择留下的那个决定可以带给她一生幸福,只希望,苏默曾说过的保护我心爱的女子那个誓言,会铭记在心。
下一篇风雨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