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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故事(2)

  

  父亲做这个动作时,看去随意自然,一脸醉于其中的幸福。这曾让我误解,以为这是一种美味而决定偷偷地品尝。只是凑到了嘴边,实在忍不了那管芯里浓重的烟辣子臭才作罢。  

  但他那样迷醉的表情,依然让我印象深刻。这种甜蜜,在他脸上舒展到淋漓尽致,通常是在劳作的间隙,和几个同伙共品的时候。有人往田头一站,短而闷地吆喝一声“吃烟啦”,田间正忙乎的男人们便像被拉了闸的机器,都歇了手头的活,一齐上得岸来。选个宽敞的树荫,在烟火钵四周的草地上围坐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聊天气,也聊墒情;聊苗势,也聊迷人的收成。偶尔也聊女人和孩子。就在这样的喁喁细语里,那根烟杆就击鼓传花般地在一双双手里跑动起来了。  

  烟丝都是各家自种了晒成的烤红烟叫人土法刨出来的,放在一只铁盒里。一个方方正正的扁铁盒。我曾打开来看过,里头是亮红亮红的土烟丝,絮絮的,软软的,油亮润泽地散着一股太阳的香味。若是细闻之下,还能闻见有一丝淡淡的辣味和在里面。这些男人一边比较着各人盒中烟丝的好坏,一边轮流着在钵火上腾云驾雾。于是,吸烟的不吸烟的,都迅疾笼在了一团薄薄的青雾里,瞬间便让我觉得离远了,连他们的呢喃之声都似乎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了。不知是透着那层青烟看的缘故,还是烟把他们的疲劳带走了,抑或是他们让胡侃的话题激动的,他们一个个都现出迷醉的神态。  

  这番情景,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多年以后想起来,不知怎的,我总要把它与阵前军帐联系起来。  

  后来,卷烟开始大行其道,土刨的烟丝便渐渐难觅踪影了。父亲也不得不放下了那杆竹烟管,和年轻人一样,吸起卷烟来了。卷烟只有一个纸盒,抽完里头的烟,盒子随手便扔了。搭着用的是一盒火柴,一根火柴一根烟,烟抽完火柴盒也空了。所以不会存什么家当。  

  有时候想,如果哪一天和他聊起他的家来,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家当东西,会给我如此别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