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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妹的自私和冷漠(2)

因为没有上成师范而耿耿于怀的妹子总是沉默寡言的,很少说话。也由于不属同一个班的缘故,我和她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可谈。放学的时候,我们总是一前一后匆匆忙忙地走在那条被雨水泥泞得崎岖不平的路上。望着她腋下夹着书在前面甩着长辫大步流星奔走而旁若无人的样子,有时候我竟会为自己毅然决然陪她住店的盲目举动而感到后悔:众所周知的好学生,竟然冷漠得像一根木头!一想到这里,我就用脚狠狠地踢起了路边的石子,当饱含愤怒情绪的石子跳到妹脚面上的时候,她就会回头用那卷睫毛的黑眼睛剜我一下又继续走她的路了。真是个冷漠的家伙!

日子在指缝里无声无息地溜过去,不知不觉间晃过了几周,妹脸上的阴霾渐渐隐退,她的心情开始明朗起来。有一天中午当她回到店里的时候,正赶上我偷着从学校提前溜回家把两个人的饭都做熟了。我看见那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感激,它不折不扣地告诉我,她也是个有心的人,她也懂得些世故人情!那时候我才发现,妹原来长得那么好看!瓜子脸,高高的眉骨上浓而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弯弯地覆盖着大而黑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如水,就像深的井深的海,眨一下,你的整个人整个心都会掉进去。右眼角靠鼻梁处一个大大的黑痣,我说那是偏离了方位的美人痣。棱棱的鼻子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个隐隐的雀斑,我戏谑说那是美玉上的瑕疵。微微上翘的嘴角,被我逗笑的时候,露出一排亮白刺眼而整齐的牙齿。粗而黑的辫子油油的,很随便地搭在她的前肩后背,显得是那么的天真而单纯。合体的黄军衣穿在她的身上,清秀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紫黑的裤子,使她质朴得有点冷漠。她不婉约,却楚楚动人。她素雅,风韵天成。怎么说呢?纯粹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让人钦慕而不敢攀折!

可是她再冷再傲也奈何不了有点男子汉气概的我!世上没有我过不去的桥!通过不懈的努力,当然也并非艰难的举措(提前溜回家做饭,打扫卫生,晾晒被褥等等),我和妹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后来竟然发现我和她之间原来是那么的默契和心有灵犀。妹完全变了!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说她原来就那么喜欢听我说话,听我上下五千年纵横八百里的胡谝,听我狼筋拉到狗腿上的瞎编。我一丝不苟地发挥着自诩笑星的特有魅力,常常在吃饭的时候天南海北地说上一阵笑话,把她逗得前仰后合光知道傻笑,动不动两人又喷饭又抹泪的。还给她出些刁钻古怪的谜语和脑筋急转弯,猜不出我就拧耳朵刮鼻子惩罚她,直到她痛得喊我“姐”求饶才肯放手。挨整的时候她不得不甜甜地叫我,可过后那眼睛又瞪上了,说自己是刘胡兰,誓死不叫“姐”!不叫就不叫呗,我可害怕人家哭鼻子哩,再也不敢整她了!

自古仓库多老鼠,我们的小屋也不例外。晚上刚熄灯,老鼠就开始猖獗了。打头阵的蹑手蹑脚探路,侧耳倾听不见动静后,一霎时鼠群就千军万马般地出动了,就差没响口号声。听见老鼠一活动,妹就吓得直往我怀里钻。为了在她跟前充硬汉,我壮了壮胆子,不由分说拉亮了灯。我的妈呀!只见那油缸的玻璃上,一支神采飞扬的鼠队正在整装待发,它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毫不畏惧地望着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鸦雀无声,其中一只还眨了眨眼睛!那阵势谁还敢招架!我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战兢兢熄了灯,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两个人紧紧地抱到一块儿,大气都不敢出了!见我俩好胆怯,老鼠越发猖狂,它们竟然跳上炕,在我们盖的被子上来回走动。那时候即使给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手伸出去拉灯了,我只能抱紧妹子,把被角紧紧地压在身子底下,生怕老鼠钻进被窝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朦胧中只感觉到两个人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并且听见妹子颤抖着声音在向我靠拢:姐,我怕!而我却是那样的懦弱,竟然被老鼠吓破了胆,几滴无能的热泪落到妹那散发着香味的头发上。那夜,我发誓以后要把她当成亲妹子去心疼,偏袒,庇护!。

我们的家都在偏远的小山村里,交通非常不便,而妹回一趟家比我还要困难。一旦开学,她就得带上差不多一学期的口粮,而我尚能够在每个星期六下午骑自行车回家去拿些吃头和生活必需品。每次一回到家里,我就提前给母亲打招呼,叫她多烙几个锅盔或多蒸几个大馒头,只嚷着自己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吃饱过。母亲“啊呀呀”一声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摇摇头叹口气,或许她也相信胖乎乎的小女儿每天就能吃下去那么大一个锅盔。可那个成天就知道埋头学习的冷血动物哪里知道,为了骗取母亲的锅盔,我竟然把自己比成了“七巴叉”(幼时读过的一本讽喻当时英国工业的小人书,写的是一位很能吃的人,一次可食两吨)。其实那时候人家已经不怎么冷血了。每当我星期六下午放学从小屋推出自行车的时候,妹就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走好长一段石头路去送我。骑车渐远,偶尔回首,仍见妹模糊的身影还痴痴地立在弯道的那头,我的心里不禁一热,赶紧把车子快蹬几脚,尽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在弯道的这头,我流泪了,竟然不知道那泪的滋味。星期天下午,当我从家里满载而归的时候,女主人笑着走来和我搭讪:也不知道萍今天是怎么了,来来回回几趟子,书也没心思背了,说她几句还掉泪。两个人真的就那么好么?离开一天都那样?只见妹腋下夹着书推开了大门,一看见我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扑簌簌掉了下来。半夜,外面刮起了大风,一只铁水桶在院子里来回滚动,妹呼地钻进了我的被窝,声音颤颤地说:姐,我冷!我搂紧妹子,只感觉到她的膝盖是那么的冰凉。妹说,她早在初中住校的时候落下了膝盖关节炎。从那夜起,我便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热源的义务,睡觉的时候把她的膝盖贴在我的身上直到捂得发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睡意全无: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个冷血动物熬过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