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学期开始了,我现在也记不清当时为什么报名迟到了一天。只记得当我连蹦带跳地跑进那存放铺盖的旧宿舍时,却猛然间看到了我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同学们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妹的铺盖卷也不见了,偌大的一个宿舍里,仅剩我的被褥孤零零地散开在床板上,洗脸盆也不知去向。正当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发愣时,有位同学返回宿舍去找东西。我就问她,妹报名了没有人呢,那同学边低头找东西边漫不经心地说,人家早就报名已经和XXX住一起了。那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而那句话却不啻一声晴天霹雳,震得我头皮发麻。也不啻一股凛冽寒风,刺得我浑身冰凉!强烈的悲怆如潮水般阵阵涌上心口,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劲拧了几下一样,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我口干舌燥,脸色煞白。那同学见状,也被吓得惊叫了起来,她顾不上找东西了赶紧扶我坐到床沿上。只听她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再能说些什么。见我不言语,她就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盯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对人家也太好了。同学、朋友之间关系再密切终究都是要分开的,往往付出得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大。有句话我想问你……唉,算了,不问了,跟我找床铺走,要不然再迟点你就真的没地方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把铺盖卷起来夹在了腋下,又让我提上了装有钢精锅和煤油炉的尼龙网袋,然后在我的肩头上推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坚强些!要自立!”后,就夹着我的铺盖卷一溜风地在前头走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到紧靠教学楼的那个大宿舍里的,只记得两长排高低床中间,一溜用旧的课桌上面,已经密密地摆满了学生的锅碗瓢盆和洗漱用具。我顺着高低床和课桌之间窄窄的通道向前趔趄地走着,踉跄中碰倒了桌子上不知谁的钢精锅,发出了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静静的宿舍里同学们都抬起头来望我,我也看见妹了——她趴在床上,头从那个红红的大书箱后面伸出来,一见是我,那黑黒的眼睛亮亮的似乎闪着泪光,她赶紧勾下头去。那是泪吗?也流泪了吗?难道你还会流泪?我心里难过地想着走着,只觉得那条道子好长好长,直到看见那位善意的同学坐在紧靠后门的低床上笑着向我招手。
那年,我仍然和妹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但她在斜对面的上铺我在下铺!我仍然和妹同桌吃饭,但她是在和别人同锅而食,而我却只能趁她不在宿舍的时侯一碗饭半碗泪孤零零地将心淹过,只觉得那些食物都在喉咙里不肯下咽,噎得难受!我再也享受不到还没等早操铃响妹就嗔怪地把我拉出热被窝让我早读的幸福时光,而是懒得起床蒙头大睡不去早操连自习也不上甚至旷课躲在被窝里掩面窃泣!我再也不曾似睡非睡躺在床上听妹在我的耳边烦恼而喋喋不休地说悄悄话,说她班两个男生死乞白赖盯着她看让她感到像“亲戚”来临时一样害怕,我再也不能因怕男生纠缠耽误她的学习而默默地在暗中“保护”她了!我再也听不见妹晚上依偎在我的身旁轻轻喊“姐”说“我冷” 的声音,而天阴下雨的时候我好想走到她的跟前问一声:妹,你那膝关节还痛不?风雪飘飞的时候我总想知道妹的脚还冻不冻,星期三的时候我还迫切想知道妹的吃头断顿了没有!再也没有人在星期六下午出校门下坡蹚石子路送我回家了,而星期天母亲习以为常又给她的“七巴叉”女儿装上了和往日一样多的大花馒头!我实在无法忍受当我把馒头递给妹的时候那几个女生视我为珍禽异兽般异样的目光,而我照旧在每个星期天下午到校后把吃头递到妹的手中或趁她不在时放到那个红红的大书箱上面!我成天躲在教室里疑惑纳闷苦思冥想,懒得和同学们说话,避免和他们接触,没心和他们沟通。
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使我百思不得其解。彻夜辗转反侧,失眠头痛,脑神经开始衰弱,做功课感到非常吃力 。终因不想再看见妹那熟悉的自私而冷漠的身影,在高三下学期开学已经六周后,我不得不放弃独自一人在心里顽强地坚守了快三年的“一个学文都学文,一个学理都学理”的诺言而转理去学文科了。后果可想而知。
大学里,妹来信了:姐,其实我很在乎你!可是……请你原谅妹的自私和冷漠。你能理解吗?
我哭了,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